溟水

肖像画的荣光

即使你赋予了肖像画主体与灵魂，但画成之日，它就已不是你的，甚至也不是你创造的，它超越了你所给它的一切，它不再是一个无生命的艺术品，而是她，一个客观的灵魂，她的生命存在于画内的客观世界，又超脱于画面之外，她可以永生在一个个见过她的人的凝视中。

她的存在，本就有着画外客观永不可得的无上荣光。

“就是这样，几个世纪之后，作为参考的你已经不在，作为创造者的我也已不在，但是她会一直存在下去，蛊惑所有见过她的人，甚至是她的创造者。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会对她一见钟情不能自拔，他们将疯狂地迷恋，疯狂地想知道她到底是谁。但这些都是徒劳，因为她本就不是被参考的你，她就是她自己，画成之时她就只属于她自己了，她让画外的客观黯然失色，但她又只存在于画内的客观中，因为这张画只是她的外展，她自身，或者说她的灵魂表达于外展，又被外展所隐匿，她真正的存在可以看到却无法探寻，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看到过她，看到的是她还是她的外展，即便拥有了这张画依然无法拥有她，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拥有了她还是只拥有了一个外展。啊，这是人类的贪欲作祟，这种求而不得足以逼疯她的任何一个追求者。”

［画师将成稿装裱入画框，语调中带着狂热的爱，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女子变了脸色。］

“那你呢？你爱的是肖像画还是我？”

“不是说了么？当然是肖像画，但你是我唯一想要呵护的人。”

［画师的脸上露出笑容，眼中蕴着捉摸不透的情绪，目光仍落在肖像画上——他与她互相凝视，进行着两个无交集客观世界之间的虚无的交流。那是一种痴迷，痴迷于一个他所创造却永不属于他的客观存在，不是痴迷于她的容貌她的美她的灵魂或者她的别的什么，就是痴迷于她这个客观存在罢了。］

她既是肖像画，又不仅是一幅肖像画，她在画内的观世界存在生命（纵然这生命由画外世界赋予），这是画外客观世界探寻不到的神秘，这就使得她有着不确定的神秘性，这种神秘性吸引着作为平行客观世界的画外客观世界的每一个人，连这个画内客观世界的缔造者也不能幸免。

或许活在画内世界的她透过凝视也同样爱着画外客观世界，但那只会让她的灵魂更明晰，让她更令人着迷，让她所拥有的荣光更加灿烂，衬托得画外客观世界更加不纯不美不堪，让痴迷于她的人更加自惭形愧。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