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发完结,很短不虐,请放心食用。
(上)
曹操穿过重重迷雾,眼前渐渐出现桥的轮廓,桥头影影绰绰立着人。
“请问——”
桥上的人沉迷地望着桥下流水滚滚而过,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“请问这里是易水吗?”
曹操走近提高了声音,那人这才慢吞吞回头打量了他一下,皱着眉行了礼。
扬起的衣袖上带了异样的气息。
“殿下从彼方来,可知胜了没有?”
胜了。
脱口而出之前,曹操闭上了嘴。
胜了吗?
胜在哪里?
胜得了什么?
曹操浑身一悚,眼前的人越看越是熟悉,脑海里却满是空茫。
那人见他久久不语,几步走到他面前,急声道:“莫非真出了意外?”
曹操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,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许多,眉眼间笼着淡淡的青,瞳子深处透着死灰,宽大的衣袍裹在骨瘦如柴的身体上,距离近了,血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胜了,又能怎样?”曹操望了一眼桥下的水,是赤红的颜色,翻滚起断骨碎肉,“血流成河,人心可畏,擅杀来的天下是坐不稳的。”
他只是进位魏王,就葬送了多少生命,又惹起了多少叛乱?
冒进一步,方知人心。
“迂腐。天下丧乱非得以杀止杀。”青年乜了他一眼,微微抬高下巴,“你们这些皇亲贵胄,无非是不希望主公得胜,竟然不惜跋涉千里来此搬弄是非。”牙尖嘴利毫不留情,“也不怕一把老骨头让大漠风沙埋了。”
曹操根本没有听后边的讥讽,他的注意力转到了别处。
主公?
这称呼听着耳熟。
仿佛本该属于自己的称呼代表着另一个人,曹操微恼道:“孤已平了天下,你的主公不会回来了。”
青年微微一愣,死水般的眼睛里忽然泛起了波光,他笑道:“主公说了让我在这里等,就一定会回来。何况能平定天下的,除了主公绝无二人。”
有人在这里等待他的主公,并且如此自信。
——那么我要去找的人,是否还在原地等我回去?
“这里究竟是不是易水?”曹操的声音也急躁起来,“我急着赶路,没时间和你啰嗦。”
青年抿唇不语,转头又去看桥下的水。
“该死的。”曹操咒骂一声,绕开青年匆匆往桥那边赶去。
踏出百余步,他回头又望了一眼,依稀还能看到青年的衣影,有风吹起袍袖,布料之下似乎是累累白骨。
曹操一惊,揉了揉眼睛又看,却只见雾气茫茫什么都望不着了。
他只能往前走,顺着脚下的路走入更深的黑暗中去。
(下)
郭嘉呆呆望着血色的水从桥下翻滚而过,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。
直到有人打破了平静。
一个身材微微佝偻的老人,疲惫老态下还残余着昔日英气。
紫金衮衣,赤绶神兵,皇亲国戚?
皇亲国戚怎么会从前线过来?
“殿下从彼方来,可知胜了没有?”
见老人不语,郭嘉疾步上前,也顾不上礼数,“莫非真出了意外?”
不曾想老人避开他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,言些迂腐之辞。
“主公英明神武,怎么可能失败?”
不过絮絮说这些,想必是主公即将大胜而归,不然——
这些该死的皇亲国戚还不知嚣张成什么样子。
“你们这些皇亲贵胄,无非是不希望主公得胜,竟然不惜跋涉千里来此搬弄是非。你这一把老骨头还专门跑来,怎么没直接埋进沙子里死掉。”
“孤已平了天下,你的主公不会回来了。”
郭嘉闻言一怔,但他马上反应过来——这可真是个笑话。
主公怎么可能让天下被别人抢了去?
“能平定天下的,除了主公绝无二人。”
“这里究竟是不是易水?”老人似乎急切起来,手按上剑柄,“我急着赶路,没时间和你啰嗦。”
郭嘉扭过头去,不再搭理他。
连路都认不齐全,还来找什么茬?
只是当老人擦身而过之时,异样的熟悉感笼罩下来。
仿佛很久很久以前,也有这样一个人从身侧离开,然后……
然后呢?
郭嘉猛地回头看向老人离开的方向,迷雾重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。
他到底是谁?
记忆中的大汉似乎没有这样一个达官贵人。
——要赶紧告诉主公。
郭嘉打了个唿哨,信鸽却没有到来。
他着急地揉了揉衣角,决定快些回到驻扎地早作防备。
血腥味从桥下升腾起来,残臂断肢堵塞河道,死亡腐朽的气息席卷空气。
郭嘉一怔,转身往桥下匆匆而去。
死再多人也没关系,只要主公回来,只要天下平定,这些牺牲都可以慢慢弥补。杀戮既然无可避免,还不如把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摊给世人去看。毕竟只有知道了战争的可怕,才会懂得和平的可贵。
但是——
我是怎么走过来的?
我该怎么回去?
郭嘉皱着眉看向四周,血色即将吞没白雾弥漫之地。
对呀,我……我已经死了。
我已经等不到主公回来了。
等不到天下归心了。
完